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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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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深夜, 頤心殿燈火憧憧。

蕭雋召來韓擒,目光頗為覆雜地審視對方。

對韓擒,他既欣賞重用, 可又不得不忌憚。如今, 他把一件重要的事交給對方。

“冀州一行, 務必照顧好他。”

韓擒對唐青的癡心叫蕭雋心裏不悅, 本欲派另外幾名心腹暗衛隨行, 可想到當日在田間所見, 皇叔與唐青敘談甚歡的場面, 使得他心裏生出了一點芥蒂,不得不提防。

旁人對皇叔的態度,總歸帶有對皇室的敬畏, 涉及唐青,最多忠奉命地護著,於私情,恐沒有韓擒上心。

他知道, 在某件事情上, 韓擒與他站在同一陣線。

而且以唐青的性子, 只要認定的事,便不會回頭,任韓擒怎麽癡纏,唐青也絕不會再動搖半分。

是以,他吩咐:“不要讓皇叔接近他。”

短短一句話,讓大殿陷於沈寂。

君臣目光相交,在彼此的眼中, 讀懂了那道再清楚不過的眼神。

韓擒道:“臣領旨,定不負皇上所托。”

此外, 蕭雋還交給韓擒另一件公務,事關邊境駐將。

二人談至深夜,三更才歇。

*

次日,蕭雋在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,命李顯義宣讀聖旨,任唐青為邊貿督查使。

唐青此行,要前往北方州、西北的幽州和冀州督查邊境貿易,直至將落實下去的政策穩定施行,方才算完成任務。

此外,就去年梧郡改革,今年額外增設了幾個地點推行,蕭雋又另外安排幾名官員負責監察跟進。

議會散去,唐青才走出大殿,四周便連接迎來官員向他道賀。

唐青停在原地與諸位官員寒暄,甫一擡眸,與出來的韓擒迎面而遇,輕輕點頭,便又與旁的官員招呼。

散了朝會,唐青徑直回府。

啟程的行禮已經準備妥當,衣物藥材俱全,裝了兩箱,連同尚書臺送來的資料文卷,也另外再裝了一箱。

日期定在後天,時下閑來無事,他便在院裏取些發芽的土豆,跟蘭香開了塊小菜地種植。

仆人進來傳話,聽聞貴客登門,不等唐青整理衣物,蕭雋已越過大門,目光落在庭院偏角的青年身上。

唐青放下小鐵鋤,鞋底還沾著泥巴,迎上前行禮。

蕭雋擋了他的動作:“免禮。”

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,道:“又折騰起你那些土豆了?”

唐青笑道:“不止土豆,去年就計劃著在院裏開片菜園,把能種的青菜都種上一些。”

他問:“陛下可有吩咐?”

蕭雋道:“來看看你。”

分別在即,蕭雋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表面話,也不想做出推開唐青的舉動。

如此赤誠袒露的心意,叫唐青一時難以接應。

他無法給任何回應,拎起放下的小鐵鋤,把發芽的土豆埋入挖好的土坑裏。

蕭雋把土豆遞給他,目光始終沒有離開。

唐青無奈:“陛下。”

蕭雋:“只看看都不行?不做別的。”

又道:“也不說讓你為難的話。”

日近正午,蕭雋方才從唐青府上離開。

待人走後,唐青吩咐仆人把大門關閉起來,即日起,誰來了都不見。

他在府上安安靜靜地呆了兩日,直至啟程去往冀州那天才露面,跟隨在冀襄王的隊伍當中。

此行除了有冀襄王相助,蕭雋還給他安排了一行暗衛,韓擒竟也在其中。

韓擒檢查好馬車狀況,道:“先生,我扶你上車。”

唐青回絕:“不必。”

他踩上馬凳,沿著階梯走入車內坐穩。

韓擒深深看了他一眼,旋即落好車簾,策馬跟在旁邊。

隊伍低調離開鄴都,韓擒跟在馬車外,除了定時給唐青送水遞糧,餘下時候就像跟在旁邊的影子,安靜卻又無處不在。

唐青所休息的榻下置有抽屜暗層,裏面碼放解饞的小食,些許常見藥物,還有幾本書籍。

他抽出一本冀州風俗打發時間,才出鄴都境內,便聽車外傳來冀襄王的聲音。

“唐侍郎感覺如何。”

唐青撩開帷簾,透過車窗望向一席玄色簡裝的蕭亭。

“回稟王爺,下官一切安好,謝王爺關心。”

蕭亭笑道:“在外就不必遵守這些繁縟禮節,等到冀州以後,侍郎免不得跟著我們入鄉隨俗。”

唐青從書籍上解到冀州相關的一些風俗,那兒沒有鄴都城內層層禮節的往來,還聽說邊境的人性格多數豪爽直快。

與他有過幾次相處的冀襄王,確有幾分坦率,但這份情緒還是比較內斂溫厚的。

在前方策馬的韓擒忽然回頭,道:“王爺,下官有要事與您相敘。”

蕭亭示意唐青在車內好生休息,驅馬朝前方靠近。

唐青低頭,繼續心無旁騖地看書。

途中幾次冀襄王過來與他問候,過程都被韓擒打斷,與其商議事務。

幾次下來,唐青發現其中異常,韓擒似乎故意支走冀襄王。

鄴都通往冀州的官道,修繕得還算平整,行駛途中,未受太多顛簸。

三日後,官道周圍山野遍布,此時還落了一場春雨。

唐青在雨聲的催眠中泛起春困,合起手裏的書卷,倚在榻上半夢半睡。

一覺結束時,身子微微沈重,唐青攏緊身上的錦被,掀起簾布,朝外探張視線。

韓擒繞回韁繩,跟在車輿一旁,問:“可是累了?”

又道:“過半刻便安營休息,再堅持一會兒。”

唐青道:“辛苦韓統領了。”

開口時嗓音沙啞,剛出聲,韓擒解開腰間的水囊遞給他。

唐青接過:“多謝。”

兗州和冀州路途相隔不遠,他身上水土不服的癥狀不若去年南行時那般嚴重。

盡管如此,唐青不敢怠慢,不願自己的原因致使行程耽誤,盡量避免生病的可能。

水溫很暖,這一路韓擒給他準備的水,總是溫度適中,叫他隨時能喝。

此舉之心細,只能是有意而為。

他舉著水囊,暗自輕嘆。

**

傍晚前,隊伍停下,駐紮營帳原地修整。

部分將士到周圍打水,其餘將士則原地生火,還安排了人手輪崗值守。

唐青聽附近的將士閑聊,得知再有兩日就可抵達冀州境內。

他從車簾探出身子,正欲搬個馬凳自己下去,旁邊伸來一只手臂,將他穩穩扶到地面。

韓擒道:“在車內悶了一日,可要到附近透口新鮮空氣。”

唐青恰有此意,連續乘坐四日馬車,腿腳乏力酸軟,該適度活動筋骨。

他朝對方微微點頭,在其陪同下,到周圍的林間散步。

春意闌珊,竹林翠綠,不遠的範圍內有條河流。

此時水聲潺潺,岸邊山鳥停留在石子上低頭飲水。

夕陽的霞輝散浮於溪面,粼光閃爍,叫人觀之心情怡躍。

唐青在溪邊的石塊上小坐休息,很快,韓擒給他送了新鮮的烤肉,果子和溫水。

烤肉用荷葉包括,蘸料齊全,加之用荷葉裹在外層烤,打開便散發出一陣清新濃郁的香味,肉質鮮嫩,引人食指大動。

韓擒把烤肉吹涼,分出最嫩最香的部分,串在竹筷上遞給他。

唐青拿著肉串,輕咬半塊,又喝了些水。

他背過身,回避韓擒的目光:“我吃不完,你也吃點。”

韓擒目不轉睛道:“剩下的我來解決,先生先用。”

誠然,一路上韓擒恪守職責,對他照顧有加,且沒有做任何逾越的行為。

可每每對上這人的目光,唐青便立刻讀懂裏面的堅持。

韓擒並非不爭,只是在等,退回到原地,等他開口。

但他不會再回頭,不想置韓擒於兩難之境。

腦海浮現出許多前些日子關於他們兩人的非議,唐青放下烤肉,挑了個果子慢慢咬。

他道:“家中最近如何?”

韓擒:“入春以來,父親手臂成日疼痛,此為斷臂以後殘留的舊疾,請了宮內的禦醫診治,情況已經穩定,大哥還是如從前那般。”

唐青微微點頭:“好好待他們,你父親跟大哥,一直都很關心你。”

韓擒默然。

見天色暗下,唐青準備返回馬車休息。

他剛走幾步,便被韓擒拉住手腕。

風迎面襲來,打下幾片竹葉。

“先生……你可願意等我。”

等他處理好韓家的事,安置好父親和大哥。

唐青閉起眼眸,覆又睜開,慢慢掰開腕上的手掌。

“阿擒,原來不是說好了,分開就不要回頭,你我都有要承擔要做的事情,做個朋友也挺好的。”

韓擒:“不……”

他自背後攬上唐青的腰肢:“求您等我,我定會——”

唐青:“定會什麽?”

“定會舍棄韓家的身份?還是不當這個官了?”

唐青道:“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時,會變成更好的你,而不是要你舍棄所有,只求一個連你我都不能確定的結局。”

他掙出韓擒的懷抱,對方僵在原地,怔怔看著他朝竹林外走。

林外的巨石後,倚了道人影。

唐青借著火光,看見蕭亭朝他露出點笑意。

他回頭一望,不知對方有沒有看到方才的場面。

蕭亭送他回到馬車,道:“韓擒這般癡纏,你……”

唐青:“王爺,這是下官的私事,不便談論。”

蕭亭長嘆:“韓統領當年隨皇上在冀州出征時,便是出了名的固執,許多敵將出逃過程都被他這份固執追得無處可逃,甚至有活活跑死的。”

唐青:“……”

蕭亭:“只要你身邊沒有人,他就不會放棄。”

唐青:“可我總不能為了讓他放棄,隨便找個人……那樣不公平。”

蕭亭笑著搖頭:“感情何來公平?”

他上了馬車,坐在唐青身側的位置。

“若唐侍郎願意,本王可以助你完成這件事,但唐侍郎也要答應本王一件事。”

蕭亭補充:“不會違背道義,更不會殘害任何人性命,只是想讓你跟本王回冀州王府,看一個人,同她說說話就好。”

唐青:“何人?”

蕭亭:“本王的義母。”

“這筆交易,唐侍郎答不答應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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